第二天傍晚,薛丹萍正準備去參加兒子舉行的募捐晚會,忽然接到以前秘書易永恆的電話,讓她在第一時間趕到華夏礦業集團去,有重要事情辦理。
「有什麼事情,在電話里說吧,我很忙。」薛丹萍遲疑了一下說道。
「薛總,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,國資委準備調你重新擔任華夏礦業的總裁,您儘快準備一下吧。」電話里傳來易永恆熱情洋溢的聲音。
「哦」夢寐以求的消息來了,薛丹萍卻沒有想像中的興奮,她想了想說:「如果只是宣布任命的話,我就不去了,我還有個重要的安排。」說完掛上了電話,對司機說:「備車,去北清大學。」
路上薛丹萍陸續有接到了好幾個電話,都是恭喜她重回總裁崗位的,她也敏銳的察覺到,這次任命來的蹊蹺,因為自己和韓家的關係基本決裂,所以不會是高層博弈的結果,唯一的可能是不可知的外力因素。
來到會場的時候募捐大會已經開始了,負責組織的學生把薛丹萍帶到了座位上,奇怪的是旁邊竟然有個空位,此時台上主持人韓冰正在宣讀一項捐贈:國務院特殊津貼獲得者、江北重工集團總工程師溫俊偉先生,將他所得的特殊津貼兩萬元全部捐獻給了災區的少年兒童……,值得一提的是,溫先生是我的搭檔,數學系溫雪同學的父親,大家給點掌聲。
台下一陣掌聲,薛丹萍看到,自己女兒臉上的笑容燦爛如夏花。
老溫在眾人的注視下登台講話,他沒有說太多,只是簡單說道:「應該的,謝謝大家。」
台下爆發出更熱烈的掌聲,薛丹萍也鼓起掌來,然後她就看到溫俊偉走下台,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自己身邊坐了下來。
一開始老溫也沒注意到坐在身旁的貴婦人就是自己的前妻,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台上女兒身上,過了幾分鐘才發覺異樣,轉臉一看,頓時呆住了。
時間在這一刻停滯,喧囂的會場彷彿變得鴉雀無聲,四目相對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「哦,你也在這裡。」良久,薛丹萍才吐出這句話,時間彷彿回到了二十幾年前,在白城兵器實驗基地的大禮堂中,年輕的女護士對英俊的陸軍上尉說的也是同樣的話。
於千萬人之中遇到你所要遇到的人,於千萬年之中,時間的無涯的荒野中,沒有早一步,也沒有晚一步,剛巧趕上了,那也沒有別的話好說,唯有輕輕的問一聲:「噢,你也在這裡嗎?」
……
與此同時,釣魚台國賓館正在進行一場會談,坐在劉子光對面的是羅克功副總長,老將軍今天沒有穿軍裝,而是西裝革履,但鐵血軍人的氣勢卻是便服所掩飾不住的。
不久前羅克功中將晉陞為上將,現在隱隱已有傳聞,說他是下一任總參謀長的最佳人選,對劉子光而言,他不但是天朝上國的上將軍,更是有知遇之恩的一位長者,所以實質性的會談由他來進行是最合適的。
「小劉,喝茶,這是正宗大紅袍,特供品,年產量不過幾斤而已。」羅克功很隨意的招呼道,他和劉子光坐在同一張沙發上,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位外交部派來的葡語翻譯,畢竟這是正規的外事會談,總是要有個翻譯做做樣子的。
劉子光端起茶杯先嗅了嗅,然後嘗了一口,贊道:「好茶。」
「好茶還要好人喝才行啊。」羅克功爽朗的大笑,拍著劉子光的肩膀說,「小劉,你是我們中華兒女的傑出代表,黨的好兒子啊,我查過你的檔案,你的祖上是民國時期的名人陳子錕,你們家有著悠久的革命光榮傳統啊。」
劉子光根本不知道什麼陳子錕,他慢吞吞的說:「我爸爸沒入黨。」
羅克功一怔,隨即又笑道:「你小子啊,還記仇呢,馬京生的兒子患了絕症,活不了幾年了,老來喪子可是人生三大悲之一啊,葉家也好不到哪裡去,最有前途的葉家老二葉漢前段時間被中紀委雙規了,葉京生也退了二線,雖然說這是他們兩家明爭暗鬥的結果,但你能說這裡面沒有你的手段?」
劉子光淡然一笑:「兩隻狗為了爭一塊骨頭咬的遍體鱗傷,難道能怪那塊骨頭長的太帥?」
羅克功盯著劉子光看了一會,緩緩道:「黨和國家就像是父母,父母錯打了兒女,做兒女難道還要記仇不成?」
劉子光笑著點頭:「是啊,是啊。」
「小劉啊,這份清單你看一下,還有什麼需要的,都可以商量。」羅克功把手中的文件遞了過去,會談終於進入了正題。
劉子光接過來隨手翻了一下,五千台國產液晶電視機,兩千台國產平板電腦,這是國內企業無償捐助的物資,梟龍戰機,江衛級護衛艦,新舟600運輸機,92輪式步戰車,這是羅克功開出的條件,對西薩達摩亞實行大規模軍事援助,從武器到培訓,一條龍服務,當然這些不是無條件的,作為交換條件,西薩達摩亞沿海油田要優先考慮與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合作,鐵礦石也要制定一個單獨的長協價,最關鍵的是,還有一個衛星監測站要建在西薩達摩亞境內,林林總總,一共有二十一條之多。
「我會認真考慮的。」劉子光放下文件說道。
「如果可行的話,今天就簽了吧。」羅克功說。
「喝茶,喝茶。」劉子光端起了杯子。
……
會談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成果,西薩達摩亞總理宣布支持一個中國的立場,永遠不與台灣發生外交關係,並且感謝中國政府在西薩達摩亞維和問題上的支持與幫助,雙方簽訂友好協議,承諾中西兩國世代友好,聖胡安市和江北市還結成了友好城市。
在離開中國前夕,劉子光辦了兩件事,托羅克功的關係把毛孩送到38軍當兵,給結婚的鄭晨送了一份禮,說來也巧,鄭晨的新娘他認識,正是金旭東的遺孀安琪,這也算了結劉子光一件心事。
方霏的小舅舅也跑來了,西裝革履的很有派頭,名片更是大氣,掛著華夏儒商慈善總會副總會長的頭銜,他向方霏提出一個合作計劃,要在西薩達摩亞援建20所小學。
「小霏啊,非洲兒童沒有飯吃,沒有學上,咱們中國企業家心裡著急啊,這20所小學是無償援建的,一分錢不要,只需要外甥女婿出席幾個宴會,和大家合個影什麼的就行,你幫舅舅吹吹風啊。」袁小軍殷切的說道。
方霏懵懂的點點頭,真的找劉子光說了這件事,劉子光說:「一幫沽名釣譽見錢眼開的慈善騙子,國內那麼多失學兒童他們怎麼看不見,我們西薩達摩亞實行的義務教育,用不著他們的援助,替我對你小舅舅說聲謝謝,順便讓他去死。」
方霏吐吐舌頭,不敢說話了。
專機離開北京的時候捎帶了幾位客人,老溫父女倆和漫畫家夏夜,老溫去聖胡安出差,順便帶著女兒一起,夏夜則是去非洲採風,本來自己買了民航機票的,後來聽說有免費的專機可以蹭,就退了票興高采烈的跟著溫雪一起來了。
韓冰,朱毓風和陸謹都到機場送別溫雪,他們站在大玻璃幕牆後面看著官員們在舷梯旁和劉子光握手,薛丹萍也在其中,她現在又是華夏礦業的總裁了,這個任命也是為了增強合作特意安排的,深諳官場規則的薛丹萍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。
仕途峰迴路轉,藉助的竟然是前夫和女兒的恩賜,這真是命運的諷刺啊。
飛機起飛了,大家心情還是久久不能平靜,溫雪和韓冰是同母異父的秘密已經公諸於眾,實際上冰雪聰明的溫雪早就猜出來薛阿姨和自己家關係匪淺,母女連心,這秘密是無論如何也保持不了多久的,而那場募捐晚會上的邂逅,也是小姐弟倆安排的。
陸謹看了看韓冰,心中千言萬語想對他說,但少女的羞澀卻讓她一再躊躇。
「小謹,回頭你去哪裡,我們送你。」韓冰忽然扭頭說道,溫和的笑容如同冬日的暖陽,鼓起了少女的勇氣。
「我回學校。」
「哦,那不順路,我們先走了。」韓冰燦爛的一笑,和朱毓風肩並肩走了,走出十幾步遠,兩個人竟然十指相扣起來。
這一刻,少女的心如同玻璃般破碎。
……
飛機上,溫雪和夏夜最興奮,趴在舷窗邊看著下面的景色,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,豪華的灣流g550政要專機內因為有了兩個少女的嬉鬧而變得氣氛活躍。
方霏其實也想跟著她倆一起鬧的,但是礙於身份只好裝斯文,忍了好久之後終於按耐不住,跑過去一起玩了。
李紈端了兩杯咖啡過來,遞給劉子光一杯叮囑道:「小心燙。」
「怎麼,認真學習呢?」劉子光看到李紈臉上的金絲眼鏡,調侃道。
「是啊,三天不學習趕不上劉子光啊,這才幾年工夫,你都當總理了,還成了我的上司,我能不學么?」李紈幽幽的說著,膝頭放著一本《學葡語不用背》。
「是啊,我也要學習才行啊,這麼一大堆頭疼的事兒。」劉子光彈了彈手上的文件苦笑道。
李紈瞄了一眼,眉毛一挑:「這麼優厚的條件?」
「優厚,你覺得優厚?」劉子光無奈的笑了,「西非是美國的後院,幾內亞灣更是美國的戰略重點地區,西薩達摩亞彈丸小國,擁有儲量驚人的鐵礦,現在又發現了石油蘊藏,怎麼不引起列強覬覦,西薩達摩亞不敢得罪中國,難道就能得罪起美國了?外交關係處理不好,重則兵禍連綿,輕則也要變成另一個古巴,我是西薩達摩亞人民選出的總理,只要我在任一天,就要為他們謀福利。」
李紈神色凝重起來:「在大國夾縫中求生存可不容易啊。」
劉子光笑道:「說容易也不容易,說不容易也容易,就看怎麼做了,埃克森石油的代表索普已經在聖胡安等我了,出訪華盛頓的日期也已經定了,國際政治無非博弈,說到下圍棋我可是一把好手,省城的費老都不是我的對手。」
其實有句話劉子光沒說,這次索普把女兒黛米也帶到聖胡安來了,天知道這個老狐狸打得什麼主意。
此時機艙後面傳來一陣嘻鬧聲,李紈和劉子光同時回頭,只見三個女孩正用輕柔的沙發墊子互相打鬧著。
「開心吧,我的總理大人。」李紈輕輕撓了一下劉子光的手心。
……
飛抵西薩達摩亞領空之際,兩架銀色的米格21戰機呼嘯而來,護衛著總理專機降落在聖胡安機場。
劉子光的雙腳再次踏上了這塊黑色的大地,回望身後,朝霞萬里,橙紅一片。
(全書完)